《猩红之蝶》(all耀)
十四、
肃穆又神圣的教堂，圣洁的光透过彩绘的玻璃照进来。玻璃上的小天使似乎都活了过来，弹奏着竖琴翩翩起舞。
最前排的长椅上坐着一个金发的人，神情犹豫。太阳光正好打在他的头发上，看上去像是呆了一层圣光。他在这里坐了多久？不清楚。只是唱圣歌的孩子来了又走，祈祷的人走了又来，他还坐在这里没有动。
黑衣的主教缓缓得走过来坐到他身边，他并没有因此而觉得别扭和不适，因为他们彼此早已熟悉了对方。
“你又来了，我的孩子。”主教柔声说道。
一阵沉默之后，来人缓缓开口，“我有罪，主教大人。”
“我说过，每一个人都有罪，孩子。”
“可是，我的罪更严重……”那人压低声音说着，抬头望着天父神圣不可侵犯的雕像。
“还是因为那个人吗？”主教问道，因为这个人已经来教堂忏悔过太多次，主教很清楚他忏悔的是什么事。
对方没有回答，似乎在组织语言，许久之后才回答：“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，就是我的罪。我以为我能很好的控制自己，可是没想到我也会被嫉妒占据，竟然对他产生了邪恶的想法。明明那个人从小和我最亲近的，明明只有和我无话不谈的，可是，他却偏偏总是因为别人而受伤，我容忍不了……”说话人深深吸了口气，似乎是在倾诉一般，把自己的内心所有觉得罪恶的想法和忏悔都说出来，“想得到，想拥有，突然一瞬间想要把那太阳据为己有……主教大人，您说，我一定是要下地狱的吧。”
主教听着他的诉说，格外平静。他或许听过更多更罪大恶极的人的忏悔，早已清楚了人性，而他的作用，只有引导劝善，“亲爱的孩子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。有些人甚至根本无法意识到自己的错误，而你，仍然能有理智。你虔诚的诉说，都会被上帝听到。上帝会原谅懂得忏悔的人。”
听了主教的宽慰，那人露出淡淡的笑容，每一次都来听一听主教的话就让他觉得宽心一些。可是这次，他却无论如何觉得心中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。他深吸了一口气，缓缓站起来，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十字架上的天父雕像，“如果有一天，我那邪恶的思想变成了现实，上帝还会原谅我吗？”
主教微微怔了一下，没来得及再说什么，看那人已经转身向教堂外走去了。
“弗朗西斯……”主教突然从背后轻喊了一声，对方停下脚步，却没有转过身，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主教。
“我亲爱的孩子……你记住，能原谅你的是上帝，能拯救你的是你自己。”
主教的话远远的从后面传来，弗朗西斯嘴角扬起一丝有些惨淡的笑，深邃的看不出是什么情绪。他没有回答什么，径直离开了。
太阳还没有落下之前，那一双碧绿的眸子终于缓缓睁开，好似两颗带着水雾的祖母绿宝石融化在灿烂的阳光里。
“亚瑟先生，您醒了。”守在一旁的霍华德轻声道。
绿色的眸子还带着初醒的迷茫左右转了转。因为脑子里最后一幕是自己咬着王耀的胳膊，亚瑟竟然先开口叫了那个他几乎没叫过的名字。
“王耀……”
“亚瑟先生?”
霍华德这一声才完全让亚瑟清醒过来。他皱了下眉，摸了摸似乎余痛未消的心口。碧绿的眸子快速在房间扫了一圈，又落到禁闭的房门上。不知为什么，他可以感觉到王耀不在外面，恍惚间竟然有了一丝怅然。
“我……睡了很久吗?”
“有三天了。”
亚瑟按着胸口不做声，眼睛只是看着天花板。三天，比上一次发病睡得更久一些。
“我猜您也该醒了，已经让王耀去厨房找一些吃的来了。”霍华德又说道。
亚瑟听到那个名字，扭头看了他一眼，又继续把目光落下天花板上，好像昏迷了一场，把灵魂都丢了似得。
“弗朗西斯说，这一次发病之后应该暂时不会再复发了。”
亚瑟仍然沉默，当然他并不想反驳，弗朗西斯的医术还是值得信任的。六年前治疗过一次后，真的几乎再没病发过。
“霍华德，你说……有一天我会不会这样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。”
霍华德一怔，一瞬间睁大了眼睛，“亚瑟先生，您在胡说什么。只不过是普通的心绞痛而已，没有您说得那么严重!”
亚瑟知道他是在安慰，透白无血色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凄凉的笑，“普通吗?普通到连英国皇家的医生都治不好，连波诺弗瓦都治不好……谁会像我一样，痛一次就昏迷一次，痛的越久就昏迷越久。”亚瑟像是在自言自语，声音比之前发脾气的时候不知道轻柔了多少，仿佛换了个人似得。
但是，霍华德知道，他的声音里带着的是痛苦。每次发病之后，他的情绪都十分低落。只可惜，霍华德从来不知道怎么劝他。
“亚瑟先生……”
“为什么，我总是没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，婚姻掌控不了，现在连身体也掌控不了。”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，缓缓闭上了眼。
霍华德听着觉得心疼，每到这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没用，什么都做不了。他不知道那双碧绿的眼睛是不是为了不想让眼泪留下来才紧闭的。但是他明白，这才是真正的亚瑟最深的内心，包裹在傲慢外表下的脆弱和无助。
咚咚咚——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来。霍华德过去打开门。
王耀端了一小碗清淡的白汤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口。
“霍华德先生，我只找到这个。”他有些抱歉。
“没关系，给……”霍华德说着刚想接过来，突然又想了一下，没有接，把手收了回去，“你进来吧。”他说道。
“哎?”王耀愣了一下，霍华德却已经给他让路。
王耀不知道霍华德为什么要让他进去，明明亚瑟先生一看到他就生气。但是他又不能一直僵在门口，只能硬着头皮进来。
他端着那小碗汤走近床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。他看得出亚瑟已经醒了，只是紧闭着眼，嘴唇微微颤抖着。
“亚瑟先生，王耀端了汤来给你喝。”霍华德走过来说道。
亚瑟慢慢睁开眼，目光转向王耀。一瞬间四目相对，王耀有些怔住了，因为他看到那总是高傲和不友好的绿色眸子里蒙着一层水雾。
是泪吗?
亚瑟看出他眼神中的惊讶，慌忙又把头转向另一边，躲避他的眼神，“走开！难闻死了!”他低沉的骂了一句。
王耀愣在那里不敢动了，不过他觉得亚瑟这次骂人的声音不像之前那么生冷又恐怖。
霍华德把那碗汤接了过去，王耀便急忙向后退了两步。看亚瑟也不想吃，霍华德也没再劝，又继续和他说起其他事来，“亚瑟先生，您之前申请留学的事，已经有两所学校回复了。您可以考虑这两个中间选一个。”
“是吗?在哪？”
“一个在加拿大，一个在法国。”
“法国。”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便从亚瑟嘴中做出了选择。霍华德早已猜到了答案。不管是哪里的学校只要离美国越远越好。
“我知道了，那我就尽快去安排了。等您身体恢复了，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。”霍华德说这话只想宽慰他。
亚瑟听到“离开”当然很高兴，但是，他又不自觉的扭过头来瞥了一眼王耀。只可惜，王耀似乎并没有在听他们的谈话，目光只是被桌上的一样东西吸引。
亚瑟看到王耀手臂上包扎着，那一定是自己咬伤的。他心里微微一震，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，桌上放着的是亚瑟这几天随手翻的一本书——《简爱》
“你在看什么？”亚瑟低沉的问了句。
王耀看得出神，没反应过来。直到感觉两束目光都注视着他后，他才忽的回过神来看了看他们，不好意思的垂了下目光。
“亚瑟先生，您的书真多。”他轻声说着。
“有什么奇怪吗?这么大个庄园难道连本书都没有吗?”亚瑟反问。霍华德微微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床上的亚瑟，他竟然和王耀搭话了！
王耀没有回答，说实话，他虽然在这里长大，但似乎真没见过太多书，当然阿尔弗雷德也不可能像亚瑟一样没事就捧着一本书看。
亚瑟突然想到了什么，竟然又主动问道:“你读过书吗?”
王耀纯真的琥珀色眼睛小心翼翼的抬起来看了看他，又轻轻摇了摇头，有些不好意思。
祖母绿的眸子变得有些凝重起来，王耀看到亚瑟眼神一瞬间的变化，突然有些紧张，以为自己的话又惹他生气了，慌忙低下头。
“你为什么不读书呢？”这一次是霍华德代替亚瑟问道。
“艾伦先生说，只要训练好了，有足够的能力保护阿尔少爷就好，其他的不重要。”王耀扬起一个笑脸，似乎并不在意的回答道。
霍华德听得有些怔了，扭头看了一眼亚瑟，却见他的脸色更加凝重了，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已经蜷成了拳头。
霍华德不知道亚瑟现在在想什么，却突然听到沙哑又颤抖的声音低声骂道:“笨蛋……蠢货……”亚瑟的声音小的几乎让人听不清是在骂谁。
当王耀竖起耳朵准备再听清一些时，亚瑟碧绿的眸子像是带着怒火瞪向他，同时大声骂道:“你不是工具!你是一个人!笨蛋!你的命运为什么要交给别人掌控!你这个傻瓜!”
王耀吓得往后退了几步，那碧绿色的眸子里带着冰冷的光芒刺痛他的心。他不是没感情的人，亚瑟一次次的骂，都会在他心里留下伤疤。
亚瑟也许是骂的太用力，骂完就不停的咳了起来，胸口也是微微的发痛。霍华德连忙过来帮他拍了拍背，又眼神示意王耀离开。
王耀没有多余的想法，明白他眼神的意思后，赶紧跑了出来。他不想待在这里，他知道不能违背阿尔少爷的命令，可是他真的不想再保护这个人了。
亚瑟大声咳了几下，几乎把眼泪都咳了出来。霍华德给他倒水，他却只是扭过头，紧闭着眼睛，手背覆盖在额头上。
他是为什么生气啊，或许想想他生的根本不是王耀的气，而是艾伦，是阿尔弗雷德，是自己的父亲，更是自己!他气的是随意掌控别人命运的人!他恨的是没办法掌控命运的自己!
他和王耀，有什么区别？不都是工具吗?
王耀至少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工具而快乐，而他却因为懂得自己是个工具而痛苦。
“亚瑟先生?”霍华德有些担心的喊了他一声。
“我没事，我想休息了。你出去吧。”低沉的声音孤独而失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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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s:我来悄咪咪的更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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